發(fā)生雅安地震當晚,我(央視主持人柴靜)采訪中國地震臺網(wǎng)中心主任劉杰,因為三年前,他幾乎已經預言了這場大地震的發(fā)生,當時他警示過,汶川,玉樹,昆侖山大地震,都在巴顏喀拉板塊邊緣"這個板塊就像被十個人舉著,現(xiàn)在三個人倒下,原來的力會全壓下剩下的人身上,會更難支撐"。
雅安是在頂著這個板塊剩下的人之一,這次撐不住了。
三年前他說"我們向來不認為中國大陸是平靜的,現(xiàn)在還是大地震活躍期,還會發(fā)生大地震。"
我一直記得當時心提起來的反應,和他說這話時平靜而明確的態(tài)度。
雅安地震后我理解了他的態(tài)度。
人們需要知道真相,知道后并非不可作為。地震無法做到短臨預報,全世界如此,但對危險形勢的評估能夠做到,2008年,雅安地震的可能性曾經被提出來過,當時國際知名的科學雜志《自然》曾經刊登過幾位地質勘探學家在四川的研究報告,這個報告當中寫到,"在大地震之后,加大了某些斷層發(fā)生余震的風險,其中特別提到了有150萬人口的雅安地區(qū),說地震壓力沿著這些斷層會增加,危險期會有數(shù)月、數(shù)年,甚至數(shù)十年,"這次采訪時,劉杰說到,中國地震部門在數(shù)年前對龍門山南段實地勘測后,也認為破裂帶較長,發(fā)生大震的可能很大。
這是國內外科學工作者的共識。
這個共識意味著,對地震做不到明確的時間地點預測,但可以做到對危險的中長期預測。劉杰呼吁,應該逐步向公眾公開中長期預測。比如同樣地震多發(fā)的美國的西海岸,向居民公開,"未來30年里舊金山灣區(qū)發(fā)生重大地震的概率是67%",短暫的恐懼之后,各地開始公布地質災害地圖,政府開始針對性的加固或者新建高速公路、大壩,橋梁,大量建造平房住宅,把地下的石油管道改成"S"型,以防撕裂和撞擊。各種組織和公民熟悉日常地震演練,這些規(guī)劃后來在地震發(fā)生時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人們不再想逃往何處,而是想將自己所居之地改造得更經得起打擊。
把要面臨的長期風險坦誠地告知民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恐懼和慌亂是人的本能。但是,我始終記得劉杰的誠實,平靜與明確帶給我的影響,這種態(tài)度意味著,我們不會靠回避風險和欺騙自己生活,生存在這個變動難測的星球上,仍然可以有所作為,去了解這些風險,但不輕易陷入恐慌,也不妄想毫無作為卻能免于災難,而是向所有人類的經驗學習,誠實面對,科學分析,免于絕對的被動和脆弱。
貼出視頻與文稿,這期節(jié)目中,我們盡可能地用圖表和數(shù)字來向您說明地下正在發(fā)生什么,兩塊大陸在地下的戰(zhàn)爭極為酷烈,這是一個人類難以控制的世界,但我們仍有機會和力量保護自己。
節(jié)目文稿:
1. 巴顏喀拉,危險!
記者:雅安地震發(fā)生之后,很多人都很關心說它到底跟之前的汶川地震,玉樹地震,有沒有關系?
中國地震臺網(wǎng)預報中心主任劉杰: 密切相關。
記者:怎么叫密切相關呢?
劉杰:它實際上是一個斷裂帶,它是巴顏喀拉北邊界線,2008年把中北段破了,現(xiàn)在緊接著又把它南段給破了,舉那個例子,就是本來有十個人在支撐,你有兩三個人倒下了,那原來十號人的力全壓在這七八個人身上了,它肯定是容易發(fā)生地震,所以地震一發(fā)生,往往有個集中區(qū),就是這個原理.
記者:我可不可以理解為說這個巴顏喀拉地塊現(xiàn)在很脆弱,因為汶川的支持已經斷裂了,所以另外的地方,像雅安的支持也會變得很脆弱,很容易斷裂?
劉杰:對,導致了今天發(fā)生的7級地震,就是你這個概念。
記者:每次大地震發(fā)生之后,總會有很多民間的猜測,比如說大家認為是不是跟水庫,跟這些人類活動有關系,請您回應一下。
劉杰:這個地震是一種大的板塊的運動,即使建水庫產生這么大力,它是那個誘發(fā)因素,絕對不是主要因素。
演播室:這就是巴顏喀拉地塊,這幾年我們看到的大地震都是在這個板塊的邊緣產生的,像汶川、雅安、玉樹,2001年的昆侖山口大地震,全部是在板塊的邊緣。從1996年開始這個板塊就變得非常活躍和脆弱, 那是因為印度板塊和歐亞板塊發(fā)生了強烈的碰撞。大陸和大陸之間實力相當,誰也不讓誰,是硬碰硬的過程,這個力在地上就表現(xiàn)為凸起的喜馬拉雅山系,在地下,就會發(fā)生強烈地對于巖石地撞擊,巖石承受不住之后就會斷裂或者破碎,產生巨大的能量釋放出來就形成了地震。這次雅安所在的龍門山系因為是在山和盆地的邊緣,兩者交鋒就像兩刃相交一樣,釋放出來的力更為強大,也更為危險。三年前,劉杰已經做過這樣的分析。
劉杰:你可以看,沿著這個板塊的邊界這一片,基本上全破光了。
記者:都在這個板塊的邊緣?
劉杰:對,這是所有的7級地震,就沒有漏的。
記者:這說明什么?
劉杰:就是說,一個地區(qū)要發(fā)生地震,實際上是有空間上集中,它一發(fā)生的話,就基本上把這一片全部破壞,像這個1996年11月到現(xiàn)在是十幾年,最早的地震是在這個地方,然后是1997年的時候有一個瑪尼地震,是在這個位置,2001年是在這個位置,然后汶川地震之前,3月份,2008年3月份,又有一個于田地震,然后就是汶川地震,再就是這個海西(玉樹)地震。最后這一個帶全部破光,重新再進行應力調整。
記者:您是說這個是不可避免的嗎?
劉杰:對。
2. "大地震的活躍期遠未結束"
演播室:三年前的采訪中,劉杰曾經有一句話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他說汶川地震發(fā)生之后,我們向來不認為中國大陸將會平靜,還會有大的地震發(fā)生,他說這句話時候平靜和明確的態(tài)度曾經讓我震驚,而且他說,中國,大地震的活躍期遠未結束。
記者:現(xiàn)在中國的地震是不是處于一個多發(fā)期?
劉杰:咱們中國大陸和這個大三角的一個特點就是說,從2001年那個昆侖山地震以后,開始活動,2001年到現(xiàn)在這個數(shù)據(jù)上應該是寫上9,持續(xù)了9年了,然后這段時間我們統(tǒng)計的它的7.8級地震是4次,8級地震,但是你看看歷史上的活動,有11年的,有14年的,有11年的。
記者:這說明什么呢?
劉杰:現(xiàn)在才9年。
記者:活躍期還要持續(xù)?
劉杰:還要持續(xù),所以汶川地震以后,我們從來不認為中國大陸是平靜的,還會有大的地震。
記者:您說的大的地震是一個什么概念?幾級?
劉杰:7,8級。
記者:您的意思是說,我們未來幾年的時間內,還可能發(fā)生7級以上的地震?
劉杰:對對。
記者:很多人聽到這兒,心就已經提起來了。
記者:所以是不是在這個區(qū)域內,現(xiàn)在的省份還是應該加強對于地震的一個預防,包括準備?
劉杰:肯定是應該的,我想實際上各個省份也有準備。
劉杰:現(xiàn)在來說,只有4次7到8級地震,而以往每一個活躍時段最少是5次,也有4次,然后有11次的,從7級以上地震來看,至少21次,24、22,現(xiàn)在才8次7級,遠遠得低。
記者:在三年前我們采訪的時候,您曾經說過大三角地區(qū)現(xiàn)在是地震的活躍帶,所以在未來的十幾年當中發(fā)生7級以上地震的概率比較多?
劉杰:對。
記者:那么能不能夠以您的專業(yè)經驗告訴我們,哪些地區(qū)尤其是哪些省份需要做特別注意?
劉杰:這個不能說,因為就是說這個是有法律規(guī)定(地震局無權發(fā)布地震預測,只有省級以上政府有權),我們只能是談一個宏觀的形勢,就大三角,我現(xiàn)在只能告訴你,即使發(fā)生今天的地震,這個活躍時段可能還沒有結束。
3. 地震前有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
記者:既然已經知道中國正身處于地震多發(fā)的活躍期,我們都渴望能夠更早更準確地掌握相關的信息,以便能夠規(guī)避風險,雅安和汶川相距一百公里左右,它本身也是全國地震重點的監(jiān)視防御區(qū),有三大斷裂帶在這個城市的西南處交匯,長期以來都會有中小地震,所以人們很關心,7級地震發(fā)生之前,有沒有異常?有沒有覺察和預報?曾經在網(wǎng)絡上有過一種議論,說在五年前,已經有國際科學雜志對這次地震做出了預警,并且在事發(fā)之前,已有民間人士在網(wǎng)絡上公布了他們拍下的地震云照片,對地震做出了預判,這些聲音讓人們這次對地震部門有一些疑問。
記者:所以人們也很好奇,說當時你們在之前有沒有察覺,有沒有做出預測?
劉杰:這次地震之前和汶川一樣,也沒有明確的短臨預報意見,比如說用數(shù)月尺度到數(shù)天尺度,沒有明確的短臨預報意見。
記者:從理論上來講,任何大地震發(fā)生之前,是否一定有異常?
劉杰:理論上來講是絕對是應該有異常的。
記者:之前我們在微博上看到有一些民間人士,他們說他們在之前觀測到了地震云,并且拍了照片,也做了預判,很多人把這個作為是地震可以去預測的證據(jù),也會對地震局有一些壓力,想請您回應一下這個問題。
劉杰:包括汶川地震,就是說確實是有一些人發(fā)了,也看到過地震云的現(xiàn)象,因為這件事,我們跟氣象部門也聯(lián)系過,就這種東西爭論性非常大。就是說,我想說的是這樣,第一,確實震后反過來來看,看到過,第二個方面就是說,現(xiàn)在在地震學界這方面就是說還不承認地震云是一種地震之前的前兆,但是地震之前確實看到過。
記者:難免會有輿論覺得說,既然你們也覺得地震之前會有地震云的存在,那為什么好像還不像民間人士這么敏感,注意這些前兆?
劉杰:但是氣象學說過,那種云是氣象的一種因素,它就是說在氣象那個環(huán)境里面是有可能產生這種(云),并不見得和地震有關,但是從預報的角度來說你不能否認它,因為不是一個地震之前看到過,有很多次地震也都看到過。
記者:所以可能從老百姓的心里來講,它會覺得那為什么地震預報部門不能夠寧可信其有,對這些前兆更敏感一些呢?
劉杰:很多前兆實際上和地震是沒有關的,你必須設法把東西做清楚,否則的話,包括咱們北京,如果天氣好的話,你看到那種云彩就是像,那你報上北京嗎?實際上北京什么時候發(fā)生過地震?這種預報很多很多的。
記者:在國際的主流的科學界,有沒有以這個因素作為地震預報的一個判斷依據(jù)的呢?
劉杰:地震云在地震中的預報,至少是在國際上現(xiàn)在還不承認。
演播室:每次大地震后,面對預報問題,地震部門總是要承擔外界很多的壓力,在三年前和這次的采訪當中,劉杰都一再提起汶川地震,提起那一次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異常給他內心帶來的自責和愧疚,他說這一次在雅安又同樣出現(xiàn)了震中異常極少,難以預報的狀況。
記者:那到底是說汶川地震真的沒有異常,還是說沒有被發(fā)現(xiàn)?
劉杰:事后來看,就是說重要的震中區(qū)沒異常,到它外圍地區(qū)異常比較多,這個實際上是一個認識水平。
記者:怎么叫認識水平?
劉杰:就是說以前一個7級地震,也許它的震中區(qū)也是異常比較少,但是一個7級地震可能最多一百公里,是一個很小的尺度,所以稍微往遠處走一點你就能看到異常,但這次地震它的破力程度300多公里,你就可以想,一個非常大范圍,什么異常都沒有,那么我們就很自然地就想,它沒異常,那我就不往這報。現(xiàn)在就是說半天,地震局在汶川以后,一直在反思總結,查來查去,很少異常特征,你往四川和云南交界的地方,就是遠的地方,那邊的往甘肅甘東南那一帶異常很多,就是這種地段我們確實是沒見過,我們一直呢,這個教訓非常深的。
記者:您心里會有自責或者是愧疚嗎?
劉杰:這個東西能沒有嗎?汶川地震現(xiàn)場,我也是當天都去了,我們確實是水平真的有限,但是我們是絕對是想做出來。就是說咱們,我一直反復在說,我們也是人,而且這種事做好了,真是一件千秋功德的事,我能看到我能不報嗎?但是它這個東西,你達不到,而且有些東西確實是你水平到不了這個地方。
4. "沒有一一對應的規(guī)律"
記者:我們從媒體上了解到的信息都是在汶川地震之后,大大加強了災前的這個預測,包括站點的設置,尤其是在四川境內也投了很多資,那么人們會希望說我們?yōu)槭裁礇]有能夠看到說這個在這次地震當中起到一個大的作用呢?
劉杰:我就跟你說,理論上來說就是震中是不是沒有前兆;第二個,你雖然架了這么多臺,但是這些臺能捕捉到異常不能,現(xiàn)在也是個疑問,不能說沒做過。
記者:這兩個疑問應該是預報的一個非常基礎性的問題,對嗎?
劉杰:對。
記者:如果這兩個問題不能夠驗證的話,那連預報的整個基礎都沒有了,我們聽上去。
劉杰:怎么說呢?就是說確實是這樣,但是的話,完全否定現(xiàn)在的觀測也是不太客觀的,因為有些觀測手段確實在其他地震之前觀測到過,否則的話不會上這些觀測手段,但是就是說在汶川和這次雅安7級地震,它震中附近,現(xiàn)在的觀測手段確實在震前表現(xiàn)不明顯,但是你不能說現(xiàn)在我們觀測的手段,之所以上這些,就是以前在其他的地方看到過,但是這種是不唯一的。
記者:這并沒有一定的非如此不可的一個規(guī)律,是嗎?
劉杰:沒有一一對應的規(guī)律。
解說:在劉杰看來,要解決地震預報的難題,必須從根本理論上弄清地下結構和它的演化過程,從本質上找到產生現(xiàn)象的原因。
記者:回頭來看的話,是否也是現(xiàn)在的這個地震的預報在這種宏觀的視野上,或者說認知上還是有一定的缺陷?
劉杰:我們好幾代了,那幾代科學家也都總結了很多的規(guī)律性,但是,實際上這些規(guī)律,每個地震真的不一樣。實際上現(xiàn)在預報來說,就是任何一個科學都是從現(xiàn)象,然后走到物理本質,你沒有走到物理本質上,所以現(xiàn)在的水平實際上是非常低的,達不到。地震基本上是在地下10公里左右發(fā)生的地震,你要真正想把地震這件事弄完的話,你必須探測出來這十公里之下的東西,它在地震之前到底是怎么樣演化,然后通過一定的東西釋放了,把各種觀測現(xiàn)象解釋掉。
記者:就算現(xiàn)在說這個原理沒有得到解釋,但是靠經驗不行嗎?我只要觀察說出現(xiàn)這樣的跡象,我就判斷可能會發(fā)生地震?
劉杰:現(xiàn)在很多人的方法實際上就是靠經驗,它有各方面的缺陷,但是作為科學來說,你必須先解釋現(xiàn)象為什么這樣產生,然后把這個現(xiàn)象推到真正產生這些現(xiàn)象的地方,然后再預報。
記者:就是說,只有這樣預測才是可推導和可驗證的?
劉杰:對。
記者:那現(xiàn)在是中國做不到還是?
劉杰:美國一樣,美國、日本都一樣。真正地震到底是怎么回事,實際上根本沒有第一手觀測資料,都是利用一些其他的監(jiān)測手段反推下去的。
記者:全世界都這樣嗎?
劉杰:都這樣。
5. 雅安,預知卻無法預測的地震
解說:由于科學的局限,地震無法被預報,那么,由板塊運動帶來的中長期的地震預測是否可行呢?
演播室:2008年,雅安地震的可能性曾經被提出來過,當時國際知名的科學雜志《自然》曾經刊登過幾位地質勘探學家在四川的研究報告,這個報告當中寫到,"在大地震之后,加大了某些斷層發(fā)生余震的風險,其中特別提到了有150萬人口的雅安地區(qū),說地震壓力沿著這些斷層會增加,危險期會有數(shù)月、數(shù)年,甚至數(shù)十年,"那么這些信息,我們國家地震部門是否留意,他們的觀點如何?
記者:這一點你們是否知情,是否注意到了?
劉杰:我們知道,而且就是說我們當時也跑過來了,就說覺得龍門山南段有危險。
記者:您說的這個危險的判斷,是你們在什么時候做出的呢?
劉杰:實際上汶川地震以后就有,就包括你剛才提的國外的文章,那些文章我們當時都知道,實際上我們自己也同意這種觀點。
記者:那也就是,五年來實際上你們一直同意說在這個區(qū)域內是比較危險的?
劉杰:對。但是什么時候,就是這個時間點很難把握。
記者:您當時的判斷,這個地震的震級大概是一個什么水平,這個能做判斷嗎?
劉杰:肯定在7級左右,因為那破裂段還是比較長的。
記者:我們也看到過當?shù)貙<业囊恍┓治觯麄兎治鍪钦f在雅安這個地區(qū),自古以來只發(fā)生過4次6級左右的地震,從來沒有過7級地震,所以他們認為發(fā)生7級地震的可能性沒有,您怎么看?
劉杰:這個是和人類記錄有關,人類記錄只有一千多年,你要知道一個地震復發(fā)都是幾千年的。
記者:您的意思是不能夠以人類的歷史記錄,來作為一個科學評判的最終依據(jù)?
劉杰:對。汶川地震就是很明顯的一個例子,最后挖出來以后發(fā)現(xiàn)它歷史上破裂過好多次。
記者:既然你們這五年來一直有這么一個判斷,我想知道說這個判斷有沒有向當?shù)刈龀鲞^警示?
劉杰:不論是國外還是國內,大家就覺得中北段破了以后,南段應該是危險的。
記者:您的意思是這是不論是國內還是國際上,這是一個科學界的共識,是這樣嗎?
劉杰:對,因為實際上不僅僅這個地帶,04年的印尼蘇門答臘地帶破完以后,05年又緊接著又破,國外也有很多這樣的例子,就是沿著一個斷裂帶連著破,所以發(fā)生完地震以后,國外就提出這個觀點,領導們也問我們,從國內的專家角度來說也認為這個觀點是對的,但是什么時間發(fā),不論是國外的文章還是咱們國內的都沒有共識,就是說,知道它危險,但是這是一個危險的形勢的估計,沒有明確的時間預測。所以這個需求和現(xiàn)在的科學水平實際上存在很大的距離。
6. "告訴老百姓比不告訴強"
解說:不知道地震的具體時間,也就導致地震局和政府無法進行具體到年月日的地震預測,那么,他們能做的是什么呢?
記者:假如說現(xiàn)在時間回到五年前,說你們把這個信息做下來跟當?shù)卣疁贤ǎ麊柲銈冋f那我們能做些什么呢,你的建議會是什么?
劉杰:肯定是加固房屋,因為你們有時間預測,慢慢地也在漸漸地把中長期預測向社會公布。
記者:強調中長期預測向社會公布?
劉杰:對,中長期。
記者:當然也有人會說那這樣的話,你們發(fā)布這樣的信息,如果人們走也走不了,搬也搬不了,會引起一些恐慌或者混亂,那怎么辦呢?
劉杰:告訴老百姓比不告訴強,因為你告訴他了,雖然有一定恐慌,但是他也會接受這個事實,那么他就會采取一定的做法。
記者:如果不告知呢?
劉杰:不告知他肯定什么都不做了,對不對?
7. 關于地震預警
記者:這幾天,網(wǎng)絡上很多人都在看BBC的專題片《我們?yōu)楹尾荒茴A測地震》,在這專題片當中介紹了全球科學家都在面臨的幾個難題:第一,不知道地震什么時候發(fā)生,第二,不知道它什么時候停止,第三,不知道該怎么控制它的規(guī)模,第四,能夠找到地震發(fā)生的地方,但無法知道它會傳遞多遠,無法計算出每天發(fā)生的地震當中哪個會發(fā)展出大地震。這些困擾全人類的難題,也許會讓我們覺得無奈,但也向我們提出一個挑戰(zhàn),在這樣的狀況下,我們是否還有別的方式保護自己?
記者:我們也注意到說這次在成都,有一個高新的減災所,他們提前28秒鐘對成都做出了地震預警。
劉杰:它實際上就是已經,這個地震發(fā)生了,它的地震波還沒傳到那個地方,但是它通過手機短信已經告知老百姓,這個地震波馬上就要來了,它不是預報,是預警。
記者:人們對此會有一個疑問,覺得為什么這次預警是一個民間機構做的,而不是國家地震部門做的,您能解釋一下嗎?
劉杰:就是這樣,地震預警這個在世界上是一個很成熟的技術,民間也可以做,但是中國地震局現(xiàn)在也在做,而且在省上已經進行立項,在一些省上已經鋪開作為試點,但是全國大范圍的正式開始做,現(xiàn)在還沒開始。
記者:障礙是在什么地方呢?您剛剛說技術上其實是成熟的。
劉杰:對,試點是在福建那一帶,你可以在網(wǎng)絡上查,它實際上已經是做出來,這個預警的核心實際上是要大量布臺,然后還有那些通訊設備,這個東西就是當?shù)卣鸢l(fā)生以后,但地震波還沒來的時候,利用無線電波快速,比地震波快,告訴老百姓,這個是需要花大量的儀器在全國布臺,同時通訊設備也要跟上,這個是沒有問題,關鍵問題就是說咱們國土這么大,要大范圍地實施的話,可能需要一個過程。
8. 中長期預測
記者:劉杰主任剛剛談到,推動國家對于中長期監(jiān)測的公布,這讓我想起在BBC的片子當中有一位專家也說人們應該花更多的力氣去研究讓人怎么待在房屋里更安全而不是怎么樣及時跑出去,這是一個更務實,也是更多發(fā)展中國家有機會去面對的問題。在三年前采訪的時候,劉杰曾經特別拿美國的西海岸作為例子來說明中長期監(jiān)測可以怎么樣來起到作用,比如說,在公布地質災害的地圖之后,他們可以針對性的來加固或者新建高速公路、大壩,橋梁,甚至把地下的石油管道改成"S"型,以防撕裂和撞擊。這些規(guī)劃后來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還有一點很重要的是,他們把自己要面臨的長期風險坦誠地告知民眾。
記者:你比如說我看美國地質調查局他們做的這種類似的預測,比如他說,只要是,他會預測未來30年里邊舊金山彎曲發(fā)生重大地震的概率是67%,這比較高了,他會發(fā)布這樣的一個預測?
劉杰:對。前一段時間美國南加州地震中心的人湯姆來這,就很明確,你指望地震預報是不大可能現(xiàn)在能實現(xiàn)的。實際上他發(fā)布這個東西就是告訴一下老百姓,你對這個東西有個警覺,如果大家去過洛杉磯的話很明顯,全是平房。因為我們到那以后他們都跟我們講,這個地方百分之多少可能性都有地震,那么你就不能建樓房。你去美國西海岸到美國東海岸紐約,紐約是很少有地震的地方,你可以看樓越來越高,你到那些,舊金山、洛杉磯,你可以看,大家一個印象,跟個大農莊似的,為什么?就是因為地震。
演播室:生存在這個變動的星球上,我們面對的是一個難以測知,不易干預的世界,但是我們仍然可以有所控制,控制自己在面對各種變化的時候免于絕對的被動和脆弱。讓我們去了解居身于其間的風險,但不輕易陷入恐慌,也不輕易妄想能夠免于災難,而是向其他人類的經驗學習,誠實面對,科學分析,在其中我們?yōu)橹龀龅囊磺卸紝⒆C明,我們,人類,我們難以控制這個世界,但我們仍然有力保護自己。